蒲晓宇 ： 中美应如何避免新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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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晓宇    美国内华达大学政治学系助理教授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即将对美国展开国事访问。近年来中美双方在南海问题、网络安全等领域的争议加剧。某些美国战略界人士主张调整对华政策，一些中美关系学者担忧双边关系到了一个“临界点”，甚至认为有可能进入全面对抗的新冷战时代。
习近平访美面临着空前的挑战。此次习奥会有哪些焦点议题？中美元首能否为构筑和平稳定的中美关系寻求新的突破？
北京与华盛顿的焦虑症
当前中美关系的诸多困难，其深层动因在于北京与华盛顿都患上了战略焦虑症。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院院长王缉思教授把中美双方这种焦虑症概括为“两个秩序”问题，即美方高度关注崛起的中国是否挑战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而中方高度关注美国是否破坏中共领导下的中国国内秩序。
中国近年来综合国力快速上升，在周边和全球推行更为积极进取的外交战略。北京的外交新动向在美方看来，有可能改变和冲击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美方的这种战略焦虑导致其在北京倡议成立亚投行等问题上采取消极抵制的态度。而中国领导人一向关注国内秩序，担心国内力量与外部势力的结合可能导致内部动荡。美国在中东推动政权更迭，支持东亚地区一些社会抗议运动，这些在北京看来都可能对中国内部秩序构成挑战。习近平上台以来，中国政府进一步收紧对媒体、互联网、非政府组织等的管控，可能就是一种焦虑症的反应。与此同时，美国推行重返亚太战略，被北京方面解读为是一种遏制中国的战略行为。
中方反复强调中国没有意愿挑战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而美方也多次强调美国不寻求遏制中国，但这些外交安抚信号并不能完全被对方接受。在双方战略互疑的背景下，中美两国在具体领域的某些分歧可能被放大，甚至会被上升到战略对抗的层面来检视。如果中美竞争升级为一种全面对抗，必将给两国关系以及整个国际社会带来巨大损害。如何避免中美关系全面倒退，是两国领导人需要面对的紧迫任务。
聚焦经贸、夯实基础
经贸关系是中美关系的“压舱石”。以紧密的经贸关系为纽带，带动民间交流，这是中美关系长足发展的基础。
Image 当前中美关系的诸多困难，其深层动因在于北京与华盛顿都患上了战略焦虑症。最近以来中美商业和民间交流不断扩大，但也出现一些令人担忧的新趋向。美国商界多年来一直是推动中美友好合作的积极力量，但最近美国商界越来越担心北京出台的一些新政策会损害其在中国的利益。中美两国职能部门将一些正常的国际交流活动，以泛政治化的眼光对待，也会损害双边关系的发展。比如：中国政府正酝酿出台对非政府组织的严格管控措施，可能阻碍中美两国密切的民间交流。而美国一些执法人员带着族群归纳(Racial profiling) 的偏见调查和拘捕一批华裔科技专家，其行动干扰了中美正常的学术交流并造成一些冤案。这些新现象虽还不普遍，但如不妥善加以处理，必然会破坏中美交流的社会基础。
当代中美关系与冷战时代的美苏关系有根本不同：中美两国维持着广泛的经济与社会联系，而美苏之间相关联系极少。如果中美经贸关系与民间交流受到干扰，中美关系的基础就会受到严重冲击。
习近平此次访美有望给中美经贸交流注入新的活力。习近平访美首站定在西雅图，以广泛接触美国商界领导人。稍后在首都华盛顿的习奥会，仍可能聚焦经贸议题。美方期望中方深化市场导向的改革，在科技政策上更平等对待美国企业。习奥会有可能推动中美双边投资协定(BIT) 取得突破。中美BIT谈判是中美当前经贸领域最重要的谈判项目。这项双边协议可以释放两国相互间投资潜力，对美国制造业发展、中国内部经济改革均有助益，必然给中美经贸关系的发展带来新的动能。
扩大合作、 管控分歧
中美两国的关系已超越双边范畴，具有全球的影响力。在全球层面，中美的共同利益正在逐步扩大。习近平此次访美，有望在应对气候变迁议题与美方进一步展开探讨与合作。中美两国在该议题的紧密合作，有利于促进11月底开始在巴黎召开的联合国气候大会取得成功。
在合作领域扩大的同时，中美关系进入一个矛盾频发的新阶段。 期待两国完全化解分歧是不现实的，而可行的策略是强化危机预防和管控。此次习奥会如果能在网络安全规则、两军空中意外相遇规则等议题达成协议，对维护中美和平会具有重要意义。
登高望远、继往开来
习近平此次对美国的国事访问，具有继往开来的意义。为避免中美关系走向严重对抗，一些学者建议双方签订第四个联合公报，把两国关系的新定位以文件的形式固定下来。如果达成这样的公报，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鉴于当前中美关系的氛围，签订新公报的难度很大。
中美两国的矛盾不可能因为一次元首峰会而消除。但习近平通过对美国的访问，可以向美方传达一些积极信号，比如：中国会坚持改革开放，坚持市场主导的经济改革，坚持谋求与美国扩大合作等。
而美方虽然会就具体问题向中方施压，但由于中国实力地位的快速上升，美方不可能长期单向塑造中国的未来走向。 中美关系可能进入基辛格博士所说的“共同演化”(co-evolution)的新阶段。中美既合作又竞争的局面会长期维持下去，双方需要在复杂的背景下探索和平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