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乌克兰局势走向关乎中国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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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目前俄罗斯的情况，尤其是5月9日红场阅兵来看，不仅士气低迷，而且俄国在国际上的孤立处境尽显无遗；恰成对比的则是乌克兰全民士气高涨，誓言收回所有被占领土。乌克兰大反攻已经开始，相信必呈摧枯拉朽之势。

俄乌开战以来的一年多，笔者一直深惧中国被俄国拖入战争泥潭而危及中国自身的发展。令人宽慰的是，中国保持了战略定势，尽管面对俄国的极度拉拢，却始终持劝和促谈的中立立场，呼吁各方通过对话实现政治解决，寻找长治久安之道。

但随着时局发展，战事的走向，尤其是从国家利益角度出发，笔者认为中国作为举足轻重的地缘政治大国，理应进一步调整对俄乌的立场，更明确表明态度，果断站在历史胜利者一边。就像1949年斯大林对访苏的毛泽东所说的那句名言：“胜利者是不受审（判）的，不能谴责胜利者，这是一般的公理。”支持乌克兰不仅将极大地改善中国国际形象，提升国际上的大国地位，也将在战后乌克兰重建工作及同欧盟全面改善关系方面奠定坚实基础。

第一，此举关乎中国未来国运，不可不察。近20余年来关乎中国国运的国际政治抉择，一个是2001年根本上改变美国安全环境的九一一事件，另一个就是眼下根本上改变欧洲安全秩序的乌克兰战争。正是由于中国当年在反恐问题上的果断抉择，不仅立即逆转当时美国共和党人酝酿已久的遏制中国政策，而且使中国顺利于当年12月11日加入世贸组织，为今日的经济强国地位打下坚实基础。

此次乌克兰战争尽管中国一直表态中立，但从一年多的实际效果来看，无论是对乌克兰及背后的整个西方阵营，还是对处于进退失据中的俄国而言，显然都不满意。时至今日，战局已毫无悬念且乌克兰胜利指日可待，继续“恪守中立”显已非上策，应尽快与俄国做进一步切割。正所谓“彼一时，此一时也”，国家利益无小事，不管出于什么考量都应以国事为重。5月9日中国外长秦刚的中立表态，就招致德国外长贝尔伯克的攻击：“中立就意味着站在侵略者一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指导原则要明确表明我们是站在受害者一边。”

所以，与其各方都不落好，不如在战争最后关头，果断站在即将大获全胜的乌克兰一方，更符合中国国家利益——就像中国在一战最后关头放弃中立，加入协约国，避免被大势已去的德国拖入失败泥潭一样，为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挣得一些难能可贵的国家利益。

中国必须将乌克兰局势上升至整个欧洲安全秩序的高度来看待，才能理解俄国所开启的“特别军事行动”，超过了二战以来几乎所有地缘政治冲突所带来的影响，使整个欧洲都笼罩在强烈不确定感和危机感之中。因此，中国此时之举，必将成为未来30年同欧洲乃至整个西方关系的基石。

第二，此举可以超越中美博弈这一局限，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多次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之精神高度吻合，使中国重新站在维护世界和平与公义的制高点。退一步言，单就俄国对另一个联合国成员国开启战端这一行为，就公然违反《联合国宪章》以及现代国际法的所有基本原则，也与中国一贯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格格不入。

秦刚在与德国总理朔尔茨会面时强调，战后国际秩序必须得到维护，国际公平正义必须得到伸张。挑战国际公理和秩序，逆历史潮流而动，注定是绝路一条。这既是警告美国不要在台海问题上挑衅，也同时是再次肯定了《联合国宪章》不容置疑的基本立场。

第三，可以更清晰地让西方看到中国无意与欧洲为代表的老西方为敌，因为这不符合中国国家利益。这也是秦刚5月访欧所要传达的信号，但显然欧洲还期待中国做出更明确支持乌克兰的表态和行动。只有如此，中国才能同欧盟全面改善关系并奠定坚实基础。尤其是欧盟在平衡中美冲突上具有无法替代的平衡器作用，这从德法领导人访华，以及秦刚访欧就可感受到。中国可依托欧盟减弱中美对抗的冲击力，并为未来中美关系的改善预留伏笔。毕竟中美关系还是要朝前看，必须超越目前的对抗，在竞争中有合作。

第四，可以迅速调和中国国内民间在俄乌战争上已出现的观点分裂、极化对立等不和谐因素。自俄乌开战以来，中国民众就此问题在自媒体上已分化成挺乌和挺俄两方，势成水火，互相攻讦。因此，此举会极大地调和矛盾。正所谓天时、地利不如人和，唯有家和万事方兴。

第五，可以为中国在乌克兰战后重建奠定坚实基础。目前战争带给乌克兰基础设施建设所需的资金缺口，就已达万亿美金，而这个任务是任何一国都无法独立承担的。朔尔茨宣称：“重建乌克兰，将是一项堪比‘马歇尔计划’的人类任务。”欧盟承诺在2023年向基辅提供180亿欧元的宏观财政援助。法国外交部及经济部也已动员大约700多家法国公司，参与乌克兰重建。法国总统马克龙更是说：“动员企业参加乌克兰重建，在我看来是至关重要的”，他呼吁企业提出“帮助乌克兰经济复苏的解决方案”“而不是等待战争的结束”。

这一切都意味着战后重建工作已经正式提上日程。因此，中国务必要尽早制订参与重建的方案，并积极与国际社会协调一致，避免各自为政，以尽可能取得最大程度的支持和理解。这对于世界基建大国，同时也是一带一路倡导国的中国，更是不应错过的绝佳机遇。尤其是在能源和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中国有其他发达国家所不具有的优势。所以越早参与越有话语权，何况这或许已是中国介入的最后窗口期了。

第六，可以更好地争取乌克兰战后积极发挥其地缘政治影响力，这同样符合中国国家利益。要知道乌克兰在波罗的海三国，以及波兰、捷克等国具有无可替代的影响力，尤其是成功战胜俄国之后。

基于此，中国应进一步明确表态理解并支持乌克兰恢复领土主权完整的正义性，两国元首应尽快安排会面。同时，中国应继续大力援助乌克兰，不仅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及必要的技术支持，也应同欧盟在乌克兰问题上保持同步，为全面改善中欧关系扫除障碍。这也完全符合法国所坚持认为的，中国可在乌克兰和平中发挥作用这一期望。

最后，中国也应尽早为即将到来的后普京时代积极做好准备，避免出现普京之后权力真空的问题，同时要警惕一个对华不友好的政治人物趁虚而入。

（作者是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阿什民主治理和创新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