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搁浅的爱╯

人一生作过多少选择，生死确是一瞬间。   

　　八年抗战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牺牲了多少和我伯父一样的有志青年，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室儿女也被推进了万丈深渊。在幅员辽阔的中国国土上，像我伯父这样的家庭何止千万……。   

　　   

　　伯父在故乡沔城生活了12年，1920年，伯父母子逃难到汉口石码头棉花行当佣人，烧饭洗衣、十二岁的伯父干勤杂工。   

　　伯父悟性好学什么一看就会，白天听老板差遣，晚上自己用木头刻板印冥钞叫做“出票子”〔7月15烧给死人的钱币叫冥钞〕发给逃荒的小朋友去叫卖，解决燃眉之急。   

　　伯父喜欢读书，他没上正规学校，完全凭自己奋斗考入黄埔军校，军校尚未毕业，他母亲〈我喊婆婆〉就病倒了。伯父从军校赶回，婆婆的病已经无法治疗了，奄奄一息的婆婆要回故乡。那年代交通及不方便，伯父租了一只木船送婆婆回故乡。船逆水上行，次日到沙湖天已经黑了，他上岸到外公家报个信，回到河边，婆婆被船老板甩到坡上，船开走了。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伯父手提的马灯被风吹熄。在河边喊船老板没有回应，于是，他双脚向狗咬的地方摸去，摸到地上的芦蓆，摸到婆婆己经没气了。此刻，他完全可以转头到外公家报丧，可以找人做伴，但是，伯父没有，他一个人哭守着自己的母亲陪伴到天明才去找外公。不足二十岁的伯父，孤身一人在河边守着他母亲的遗体一整夜，这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伯父对婆婆的孝敬，感天动地。   

　　1928年伯父军校毕业出来，任炮兵大队长，在战场上右手负伤后，转到地方担任应城司令部任教官。   

　　应城司令部政治腐败、官僚贪污堕落、经常没有军饷发给，军心不稳，形势一片混乱，在地方影响很坏。   

　　伯父母刚到应城租不到住房，没有人愿意租房子国军，伯父搬有面子人去租尹先生家的房子，也被拒绝了。   

　　应城有条好吃街，好吃街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大烟馆、妓院、场、都集中在这条街上，这种地方是不能安家落户的。伯父没有办法就在好吃街租了一间房，后面是碾米厂，有个窝棚可以拴马，他有机会可以骑马回家，所以勉强住进去了，几天之后，当地人告诉伯母，说那房子闹鬼吊死过人。伯父担心伯母害怕，不管有多忙或多晚，他每天赶回家。同事们说他披星戴月，风雨无阻。   

　　有天晚上准备睡觉，伯母把枕头搬动时，发现枕头底下圈着一条蛇，伯母吓呆了一声惊叫，惊动了房东，喊来几个人将蛇打死了。蛇是打死了，伯父母吓跑了，跑到好吃街旅馆里住宿，再不敢回那个屋了。   

　　尹先生当时不愿租房子给这对来历不明的青年男女。后来，发现伯父母都是正派好人，尹先生又请人去旅馆，将伯父母接到他家中去住，伯父母很满意的住进了尹家，才真正找到“家”的感觉。尹先生全家像亲人一样的看待，他的几个女儿和伯母成为闺房好友，叫伯父母是大哥，新姐。   

　　伯父白天在训练基地，这个时候都是她们陪同伯母，每天在一起习针线，挑花绣朵。有时上街购物，有时外出游玩，还带着伯母去她们亲戚家做客。每逢节日，年关，伯父母都是和他们全家人一起团年，正月十五一起做月半粑粑，八月十五的晚上围坐在院子里，谈笑风生一同赏月，融为一家人。   

　　伯父每天军训结束尽量赶回家，教伯母读书识字，还特地买了一套学习用品“三字经、女儿经”一类的书，走到那里教到那里，散步到树蔭底下，伯父用树枝在地上教她写字，告诉她学笔划，学写自己的姓名称呼：父亲、母亲、丈夫儿女等等。到商店门前教她认招牌晚上手把手教她学写字，一遍一遍地写在本字上。伯父耐心，耐烦教的目的，是想让伯母日后会看信、写信。   

　　伯父对家庭对儿女特别有爱心，有一次他出差去外地，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在生孩子，一觉醒来才半夜。他心里想：男人怎么生孩子呢？他躭心快要分娩的伯母，火速起床往家赶，九月的深夜寒气逼人，山间的小路坎坷不平，伯父勇往直前，步行40里到家天刚亮，当天午后伯母真的生了个男孩，为记念应城这个地方取名“应生”。   

　　“应生”长得很漂亮，笑起来脸颊上一对深深的酒窝，白白胖胖天真活泼，伯父特别疼爱。经常抱到外面去玩，孩子生病他是整夜守候。发现孩子拉肚子或者受凉了，他就端碗盐水亲自用嘴吸孩子的肚脐、鼻孔、中医学叫做吸毒疗法。孩子呢！特别喜欢伯父，看不见他就到处找，伯父走动他赶路往他身上扑，爬到他身上扒得紧紧的不离开。伯父要归队，他蹦蹦、跳跳、手舞足蹈的花伯父留下伯父走了，他看着背影大哭。   

　　伯父在军营为人正直，见到欺负人的事他出面抱打不平，一次为一个同事的遗孀受辱，他打人招来灾祸。被打的人是应城司令部头目的小舅子。几年来，危险丢命的差事该他去，这对伯父这个年轻的军人来说没什么。无法接受的是晚上不准回家，要他上炮楼领导执夜班，每天半夜查岗。伯母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去军营驻扎地，陪伴他一起查岗、巡逻、上碉堡执夜班。   

　　这一招还不算，最要命的是克扣军饷，的军饷，本来就不按时发给，他们想至人于死地，又使一毒招：军饷拨来封锁消息不发放，待伯父离队或者到远方出差，他们就将军饷全部发光。伯父长期领不到军饷，生活无法维持下去，小孩生病没钱医治，值钱的衣物首饰送进了當舖。一个身着军服，严以律己的军人，一个黄埔军校走出来的学生，一个年轻正义的军官，却如此“穷困潦倒。”可想而知，他从军的军队，已经看不到一丝光明了。   

　　岁月无情，几年来伯父身边的知己相继阵亡，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家庭破碎。几年来自己在战场上出身入死，到头温饱都不能解决，當出的首饰没钱赎回而死當。两个心爱的儿子也没有抚养大，伯父艰苦奋斗，立志报国，最后：遍体鳞伤、丢盔弃甲。   

　　1936年，伯父母回到故乡沔城“七里城”。在姑姑〈他姐姐〉家附近租一栋房子住下来，想照顾姑姑一家人，姑父白癜风的早期症状应该多吃哪些食物早年去世，丢下他自己的母亲和三个没成年的孩子，姑姑撑起一个家不容易，伯父想帮她一把，两家人一起生活，一起劳动。白天伯父带着姑姑的两个儿子去莲花池打鱼摸虾，釆蒿草。姑姑摘菱角和鸡豆梗，这些东西可以吃、又可以卖钱。   

　　伯父不会干农活，肩膀不会挑担子，但他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