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女女——读严歌苓的《无非男女》

搁浅的爱╯

雨川以蔡曜未婚妻的身份住到蔡家的时候，与蔡曜本来已经水到渠成的爱情在老五这里拐了个弯。   

　　蔡曜，出版社的编辑。   

　　雨川，护校的毕业生，待业在家，蔡曜逢人便讲，我女朋友。过分的殷勤中可以看出雨川的姿容是蔡曜显摆的本钱。雨川漂亮，线条分明的脸蛋、凹凸有致的身材，漂亮的女人是一张金字招牌，任那个男人都愿意高调地挂出来炫耀一番。   

　　老五，蔡曜的弟弟，蔡曜对他的评价——他是个麻烦。老五从小患肾病，而且是两个肾衰竭，医生做了终极裁判——活不到三十岁，不能结婚。医生寥寥数语给老五短暂的一生定了个基调——灰暗，全家人安然地等待着三十年大限一到，他的生命戛然而止，没有人花点时间走进他的内心真正地关注过他的生存状态，他住在家里的储藏室，他吃家里的饭一顿交五毛钱的生活费，蔡曜想要和雨川都不需要回避他，用蔡曜的话说，老五没关系，反正他没这想头。老五像家畜或一件家具搁在家里不碍任何人的事。   

　　严歌苓的短篇小说《无非男女》，我反反复复翻看了几遍，老五死水微澜的情感世界因为雨川的出现而泛起了道道涟漪，这我能理解，二十八年来他像挂在墙上的一张年画，纸衰色褪，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目光，对老五的麻木和漠视成为全家人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生活状态时，雨川以她最初的好奇心走进了老五的世界，打开老五心扉的钥匙竟然平常不过替他煮一杯牛奶灌进小保温瓶。女人的心细腻到穿不过一根头发，男人又何尝不是，老五从雨川那里享受到了家人都未曾给过他的温情，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雨川不需要仰视他，只需平视，只需尊重就足够老五把毕生的爱倾泻而出，老五爱上雨川了吗？起码老五注视雨川了！老五的情感紧张、不安、不显山不露水散发着一种原始的质朴，是爱情还是友情，都不重要，老五冰冻的心暖和了，暖了自己也暖了雨川。但是我琢磨不出雨川爱上老五的时候，同情和爱情的天平到底那头翘得更高，同情或者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呢！爱情物质化的时代，纯洁的爱就像即将灭绝的物种一样关注度空前高涨，人人趋之若鹜，人人无能为力。   

　　故事的结局，家里丢了二百元钱，所有的目光不假思索齐刷刷聚焦在老五身上，因病致哀的命运并没有给老五赢来家人成倍的关爱，反倒将“不良”两个字深深地烙在了老五的品行上，因为家里每个人都是正常的，只有羸弱的老五是不正常的，正常的人都没有拿钱的理由，不正常的老五没有不拿钱的理由，老五需要钱，老五没有生活来源，这样的理由足够了，足够全家人到老五口袋里真就有二百元钱，雨川也这样认为。人都跳不出俗气的窠臼，爱着的人又怎样！爱情的丝线咔嚓就被扯断了，老五从此彻底从家人的视线里消失，这个能遮风挡雨的储物间再也没有呆下去的理由，家人的任何误解老五都司空见惯了，在他心里雨川是不俗的，不俗的雨川也这样认为的话，与其说老五离家出走，不如说老五离爱出走。   

　　不久，老五死了，毫无悬念地死于肾衰竭，生命和北京白癜风医院治疗青春相伴而止。年少时的老五曾经给自己的三十年制定过规划——旅行一万里，写一本书，种活一百棵树，办一个个人画展，坐一次飞机，谈一次恋爱。除了雨川，没有人知道，这些，老五都做到了。默默地一件一件做着，没有打搅任何一个人，包括心底的爱恋，都默默地，默默地......   

　　老五和雨川的爱情像两条平行的轨道，默默延伸，永不交汇，老五用他病态的身躯给雨川建筑了一个纯爱的灵魂大厦，没有性，甚至没有热烈的相拥，只有满满的不求任何回报的爱，老五终究是要死去的，老五死了，这座纯爱的大厦荫蔽着雨川荒芜的生活，足够雨川用一生怀念，用一生享用。   

　　文字版的周渔说：“爱一个人难道是那么难受的事情吗？你爱我，应该感到幸福！”老五幸福了一回，尽管除了雨川没人能体会到他的幸福。爱是什么？爱是活着，我们不再孤独，老五短暂的生命里因为爱了一段时间雨川，从此不再感到孤独！也因了这段默默的爱恋，就可以幸福地死掉了，爱过就是幸福！   

　　电影版的周渔说：“心里有就是有，心里没有就是没有。”在家人看来因为疾病就应该注定毫无价值的生命让老五演绎的有价值了一回，价值是什么？价值就是你死了，有人想象着你。老五死了，雨川从熟睡的白癜风怎么治好得快蔡曜陡削的面颊里回味着老五式的温柔，这种温柔与灵肉无关，是心灵的互相抚慰，全家人身上最精致细腻的部分里都有一个老五的存白癜风的治疗方法活，雨川是，心里真的有了！   

　　依稀还记得小时候教科书里有莫泊桑的短篇小说《我的叔叔于勒》，老师讲过，文章揭露了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童真的心灵就感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应该有天壤之别，读五星红旗下的老五，满脑子盘绕的是于勒，是卡夫卡笔下那个一觉醒来由人变成甲壳虫的格里高！   

　　人与人之间的陌生感和孤独感不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土特产。   

　　婚后不久，蔡曜在一次酒醉后哭着对雨川说，他与另外两个女人开始姘居。哭后又笑，抚着雨川淡淡的、失神的眼睛，问：“你知道老五给我刻的那些闲章里，我最喜欢哪个？”没得到她的理会，他自答：“无非男女。”他说他将这枚章盖在他所有的小说上；所有的描述人间悲欢离合的小说上。祸根就是这四个字：无非男女。   

　　无非男女，可以视为一切的祸根，无非男女，也可以是一切幸福的源泉！